
发烧是最常见的一个症状,但是很多家长都有发烧恐惧症,我们经常会遇上患者发热一小时就要求住院;也遇到发热,24小时内跑四家医院的病例……。一个妈妈跟我说:我最怕发热,摸着孩子越来越烫的身体,感觉要燃烧起来化为灰烬。
临床上发热最多疾病,家属知道是感冒,或是肺炎,再知道多一点的可能是川崎病,其实,发热是最难以捉摸的疑难杂症,有各种形形色色、奇奇怪怪的发热。
一、发热20天,罪魁祸首竟然是……
这是一3岁半的女孩,来我们医院时已经反复发热20天!她在20天前已经发热,伴有咳嗽,初始在外院做了检查显示是细菌性肺炎,于是住院了7天,逐渐改善。出院当天,一家人欢天喜地,哪知道,当天晚上,孩子再次高热,于是赶快跑回去看门诊,刚开始以为是感冒,按照普通感冒来处理,可是3天过去了,发热一点都没好转,无法,家人重新带孩子住院,再次使用抗生素3天,体温终于有下降趋势,再经过几天的巩固治疗,所有的症状又开始恢复,只剩下少许咳嗽。
本来医院想让家人早点回去,可是家人有前车之鉴,特意多输了两天液,觉得这次应该天不负我,开始收拾行李回家。哪知这次刚到家门口,家长抱孩子下车,感觉身体又烫啊,一测体温又是39.0℃,于是,行李都没有搬下车,赶快驱车来到我们医院,再次收入院治疗。
作为孩子的主管医师,我在想,很多证据显示孩子是细菌性感染,抗生素治疗也有效,可为何一停就复发呢?应该不是疗程不足,也不是耐药的问题!目前感染灶是在肺部,于是我们的检查重点还是集中在肺部,查了个CT,结果显示普通的肺炎,于是继续抗感染治疗。
但是这次却出乎意料,抗生素治疗了好几天,高热还是在持续,复查影像学显示病变有加重趋势,是何方妖孽呢?于是我们给孩子行支气管镜术,想冲洗一下肺部炎症,并期望能找到什么新的线索。借助支气管镜,我们赫然发现,在孩子的支气管处看到一个黑色的杂物,夹出来一看,竟然是一颗黑豆!
家长回忆,在生病的前几天,孩子曾经用一个塑料袋装一袋黑豆玩耍,她躺在那里,不小心在塑料袋上戳个洞,于是黑豆就从头上洒了下来,可能就这个时候,黑豆跑到气道里去了,当时孩子并没有太多的症状,故家属也没发现,过了3天,孩子开始出现发热咳嗽的症状。想到这里,家人恍然大悟,原来导致孩子反复高热20天的罪魁祸首就是这颗黑豆啊!取出黑豆后,第二天起,体温开始逐渐正常,直到出院。
为何每次体检,还有数次胸片,甚至CT都没显示有异物呢?可能是那颗黑豆是恰好卡在气管隆突那,没有往两侧支气管掉,因此听诊呼吸音是对称,而泡翻的黑豆密度跟人体组织也差不多,加上位置特殊,所以X片和CT都没有发现异物,最终是通过支气管镜才发现。
二、发热1月寻因无果,却无心插柳柳成荫
还有一个7岁的男孩子,也是发热1个月入院,每天都是38.0℃左右,高也不高,让人急不起来,可低又不低,每天都会如约而至。孩子没有明显的感染灶,呼吸道、泌尿道、血液系统,这几个常见的感染部位都体检都没发现异常,我们甚至怀疑是不是体温计坏了,可是无论我们用电子体温计还是水银体温计去测量,都证明是有发热,因为热程超过2周,就是按照发热查因来查,感染性的原因,非感染性的原因。
他的检查结果几乎都是正常,只是稍微有点贫血,7岁孩子正常血色素应该是110g/L以上,而孩子血色素是109g/L,按照既往其他病人的经验,这些几乎看着是医源性贫血,就忽略过去,可是对于这个孩子而言,却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于是给孩子做了骨髓穿刺,很遗憾,骨髓检查也未见异常,可能还真是医源性贫血吧。
最后都差点放弃,就在孩子准备出院前一天,想起来,该做的检查都做了,好像还有腹部CT扫描没有查,还是扫一下吧!哪知道,这次无心插柳柳成荫,正是靠这个腹部CT还真找到原因,竟然发现肠道有个肿块,最后借助肠镜活检,确诊非霍奇金淋巴瘤,当我们给他用上化疗药的时候,困扰了家属1个月的发热开始神奇地消失。
三、医生,我的孩子是不是冷血动物?
这是个8个月的男孩子,却发热16天,我对他印象非常深刻。那年七月份我刚毕业,那时候初出茅庐,好青涩,啥都是按照书上来,非感染性发热,感染性发热,我一项一项跟家属去解释,发热原因太多,他听得不耐烦,更主要是听不懂,于是手一挥:让你们上级医生来吧,把我支走了。
上级医生就说:孩子发热时间长,需要的检查有很多!这样子吧,我帮你省点钱,孩子也可以少遭罪,先查一部分,如果查不出再查剩下的。家属一听,本来满脸冰霜,马上感激涕零,留下我在那里凌乱。
这个孩子因为离家比较近,每天白天来院,下午回家。我们查很多检查,钱花了,时间也过去了,却什么线索都没有,最后请示科主任,他笑眯眯地说:孩子有个细节你注意到吗?他的发热每天都是在家,而在医院从来是不发热,我刚才问过他,他说家里的老人因为孩子发热,不能开空调,不能吹风扇,而在医院,因为是中央空调,不管你爱不爱吹,空调都在那里,他应该是个暑热症。这个主要是因为孩子小,体温中枢调节不灵敏,跟外界温度相关的,你以后在家可以吹个风扇,或者开空调试一下。这个时候,家里说了句:我的孩子不会调节体温,那他不是成了“冷血动物”?
不知道孩子是不是“冷血动物”,反正他再也不发热了!
四、你才发热,你们一家人都发热!这句话不是在骂人!
这个男孩子4岁,他是因为便秘来看病的,看过很多医生,都找不到原因。但是我们在问病史的时候,问到一个奇特的特点,就是孩子这三个月来反复发热,不过不是每天发热,热程也不长,每次都是发热1-3天,38.5℃左右,热退后过个1-2个礼拜,又发热,如此反复,偶尔有关节痛。他们乡下一种有种说法:发热、脚痛是长身体嘛,再说,又不用特别处理,可自行恢复,所以没有关注发热,重点关注便秘。
但是,我们对发热更感兴趣。孩子频繁发热,且有关节痛,粗略想来,好像是幼年型关节炎,可是当我们去找其他证据的时候,却发现影像学不支持点,其他辅助检查也不支持。于是只好放弃,重新按发热查因去找!
热程3个月,加上便秘,两种疾病的检查一重叠,要做的检查更多。可是,更糟糕的是,我们找不到任何阳性结果。
正当我们一筹莫展时,家长突然很紧张地告诉我:最近听到一个消息,说一个在北京的亲戚也是反复发热、便秘,听说也有关节痛!不会是什么传染病吧!家属自言自语。甚至还神秘兮兮的说:我们家族是不是被人下诅咒了?我感觉两个病例当中可能有什么联系,于是,去搜索了一下,当我看了一下结果,突然好兴奋……
第二天,还没有等到我跟他说我的观点,他就要转去北京,因为他的那个亲戚在北京,帝都的医院是全国医生向往的殿堂,我们也无法阻止人家的决定。因为这个疾病非常特殊,我一直在跟他联系。过了一个月,他告诉我,他们查基因确诊了一个疾病,叫:家族性地中海热,这个是一个常染色体隐性遗传疾病,最常见的症状就是反复发热,可能有便秘,甚至有腹膜炎......
可能很多人,会很好奇,我在病人转院前,搜索到了什么东西,会那么兴奋,其实你也可以做,当你打关键词:“家族性发热、便秘”的时候,就会跳出来“家族性地中海热”的疾病字眼,一对症状,就是这个病!对一个医生而言,有什么会比这个更开心的事情呢?
五、高热19天,至今原因仍缥缈不明
这个是本院医生的一个远房亲戚,也是我们至今遇见一个最奇怪的发热病例了。
五岁的男孩子,发热17天,每天都是稽留热,39.0-40.0℃,辗转省内好几家三甲医院,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正当束手无策的时候,想起来自己的远房亲戚在我们医院医院做医生,于是千里迢迢从外省来到我们这住院。
孩子一般情况可,精神不错,可是如此高热2周余,一定是按发热查因来查,感染性发热包括:细菌、病毒、真菌、支原体、衣原体…….,非感染性发热包括:血液肿瘤、风湿免疫、内分泌、中枢神经系统……,还有骨髓检查,对了,胸部CT,腹部CT也没有遗漏……。在住院的前面两天,也照样是反复高热,因为诊断不明确,就给他吃了美林,Q6h的吃,吃了两天,然后第三天开始,孩子体温呈断崖式的下跌,之后就再也没烧过,每天都是36.5℃,比教科书上的标准体温都正常,如此观察5天,办理出院,而到出院,所有的检查结果都正常,连高高低低的箭头号都没一个。
出院时家长跟他亲戚说:你们医院水平真不错,没白来。他带着40℃的体温,忧心忡忡入院,带着36.5℃的体温,满面春风出院,只留下一个持续高热19天的原因让我们满头雾水!
确实,在临床上,发热的原因有很多、很多,而大部分人熟知的只是最常见原因,就像一座冰山漂浮在海面上,我们看到的只是一个非常小的一部分,而大部分的山体却沉默在海底下,静默如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