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胰腺里的细沙
医院的清晨总带着点消毒水的清冽。走廊尽头的CT室门开了条缝,穿蓝大褂的医生正指着屏幕上的影子说:“你看这里,胰腺上像铺了层细沙。”穿灰毛衣的中年人凑过去,玻璃上的倒影里,他的眉毛皱成个小疙瘩——这“细沙”,便是近来常被说起的“脂肪胰”。
一、藏在数字里的影子
王奶奶住的胡同里,有位开杂货铺的老张,去年体检也查出这毛病。“医生说,十个没糖尿病的人里,差不多一个胰腺里有这细沙。”老张总爱坐在铺门口的竹椅上念叨,“有这细沙的,往后得糖尿病的,比旁人多三倍还不止。”
这话不是随口说的。有群医生跟踪了六百多个人,看了十一年,记了满满几柜子的笔记。他们发现,胰腺里的脂肪每多一分,得糖尿病的风险就涨七分。就像水缸底的泥,积得厚了,水自然就浑了。更怪的是,有些人体重不胖,血糖却高了,眼底还起了小疙瘩(医生叫视网膜病变),查来查去,原是胰腺里的细沙在作祟——它们不单让血糖乱了套,还偷偷坏了身上的小血管。
胡同里的李大夫常说:“这细沙不是一天堆起来的。就像墙角的青苔,先是一点,慢慢爬满半面墙,等你瞧见时,早已有了根。”
二、脂肪怎么缠上了胰腺
胰腺这物件,长得像条卧着的小鱼,藏在胃的后头。它每天忙着做两件事:一是产胰岛素,像给血糖开闸的闸门;二是出胰液,帮着消化吃进去的肉和饭。可一旦脂肪钻了进来,这“小鱼”就不自在了。
脂肪钻进胰腺的法子有两种。有的挤在小叶里头,挨着产胰岛素的胰岛,像藤蔓缠上了花架,日子久了,胰岛周围便总有些红肿胀痛(医生叫低度炎症);有的堆在小叶之间,松松垮垮的,倒像把全身的胖都显在了这儿,连带着肝上也积了油(就是常说的脂肪肝)。
张老师教生物的,她给学生讲这道理时,总拿工厂做比:“胰岛是产胰岛素的车间,游离脂肪酸就是不守规矩的工人,挤进去不说,还乱按机器按钮(激活了什么PKC通路),弄得车间里火花四溅(氧化应激),胰岛素装好了却运不出去。更糟的是,那些叫神经酰胺的小东西,直接把车间的电线(IRS-2信号)掐断了——第一拨胰岛素该出来时,偏偏没动静。”
她还说,有回解剖课上见着的老标本,那人十年后才查出糖尿病,可胰腺里的脂肪,早就在十年前就扎了根。“就像秋天的落叶,看着是一夜铺满了地,其实早落了好些天了。”
三、怎么瞧出胰腺里的细沙
社区医院的周医生有个本子,记着查胰腺的法子。“最清楚的是MRI,”他翻着本子说,“躺进去半小时,机器能算出胰腺里脂肪占多少。正常人一般不到五分,超过十分,就得留神了。”
若是做CT,也能看出些门道。周医生用手指在纸上画:“正常胰腺密实,CT值高;积了脂肪就松了,值数往下掉,低于三十分,或是比脾脏还‘淡’,十有八九是有细沙了。”
查功能也有讲究。有的人抽血查胰岛素,空腹时不低,可喝了糖水,头半小时胰岛素却上不来——这便是“第一相缺失”,多半是胰腺里的脂肪在捣乱。还有些糖尿病人总拉肚子,人也瘦,查大便里的弹性蛋白酶,不到两百分,原来是胰腺不光产不出好胰岛素,连消化的胰液也稀了,补点胰酶,肚子就舒坦多了。
“就像查西瓜甜不甜,不光看皮色,还得敲敲听听,再切开来尝尝。”周医生合上本子,阳光从窗缝溜进来,在纸上投了道细影。
四、把细沙扫出去
胡同里的赵婶前年查出脂肪胰,血糖也有点飘。她听医生的,开始慢慢减体重,半年瘦了七斤多。再去做MRI,医生说胰腺里的脂肪少了两分半,胰岛素也灵便多了。“就像擦玻璃,擦着擦着,亮了。”赵婶总爱跟街坊说。
饮食上也有讲究。李大夫的爱人是营养师,常做些橄榄油拌的沙拉,烤几块鱼,撒把坚果——这便是地中海饮食。配上每周三次的快走,走二十分钟歇会儿,再走,三个月下来,肚子小了,查胰腺,脂肪也跟着少了。“内脏的油少了,胰腺上的细沙自然就少了,它们原是连着的。”
药也能帮上忙。有回老张血糖不稳,医生开了利拉鲁肽,打了些日子,不光饭量大减,复查时胰腺周围的脂肪也薄了些。“这药像个懂事的管家,不单管着嘴,还帮着把胰腺周围的油清了清。”还有种叫达格列净的药,能让糖从尿里排出去,身上的炎症轻了,胰腺也松快了。
更厉害的是手术。隔壁楼的大刘,两百多斤,做了袖状胃切除,一年下来瘦了六十斤,胰腺里的脂肪去了四成,血糖也正常了。“就像给堵满了的水管换了个粗点的接口,水流通畅了,啥都顺了。”
听说还有新法子,医生用超声看着,往胰腺里打点特殊的微球,专溶脂肪,动物实验里,四周就清了三成,还没发炎。“说不定以后,清胰腺里的脂肪,就像洗牙垢那么方便。”周医生说这话时,眼里闪着光。
尾声
傍晚的阳光斜斜照进胡同,老张搬着竹椅往家走,手里捏着新查的化验单。胰腺的脂肪降了,血糖也稳了。他想起年轻时在田里看麦子,若是根上积了太多泥,就得松松土,浇点水,麦子自然就长得旺。
原来身体也一样。那些藏在胰腺里的细沙,不是命里带的,是日子一点点堆的。只要慢慢清,好好护,这“小鱼”总能再活泛起来。
作者乡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