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翁叙事”丨5.12,说说我和他们的二三事

刘鹏医生 发布于2024-05-11 18:21 阅读量4683

本文由刘鹏原创


讲述护患故事,传递温暖感动!


恰逢第113个国际护士节来临之际,南丁格尔的博爱精神和对生命的深切关怀,始终指引护理工作者投身这项神圣事业的明灯。他们是医生战友,是病患的朋友,这充分体现在全国每年参与95.6亿人次门诊和每年3亿人次出院患者守护中。

每一次医疗护理工作中,都可能牵涉到家属、朋友、医院、社会多个个体及群体。因此,每天有千千万万个不可预期的护患故事在不断的上演,他们普通而不平凡,却真实不虚发生在我们身边。


从神外重症到肿瘤-我的职业转变


2018年10月,我从工作了10年的神经外科危重症护师岗换到了肿瘤科主管护师岗,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以前面对的多数是昏迷或言语障碍的患者,日常只需按部就班做好病情观察记录,配合主诊医生做好相关护理工作就好。与患者敞开心扉聊天的机会并不多,更别说了解患者的内心世界。


肿瘤患者承受着“身心社灵”多重压力,我们私下称他们为“高需求大宝宝”。从确诊前的怀疑和否认,到确诊后的担心和焦虑,再到治疗期间的恶心、呕吐、疲乏、头晕、咳血、腹泻等不良反应,不一而足,让我这位初来乍到的“老护师”感觉有些力不从心。



叙事故事其一:爱唱歌的刘三姐


因为她是一个活泼开朗、爱唱歌的老太太,所以我们亲切的称呼她“刘三姐”。她会跟我们分享双胞胎外孙的照片,让我给她拍唱歌跳舞的视频,在我上夜班时偷偷给我们订糖水和宵夜,让我帮她拿快递,给未婚的小护士介绍“本地仔”,常说要请我喝早茶,在节假日给我们小卡片和糖果,会说很多不怎么好笑的笑话。



她退休后不到2年就确诊了宫颈癌,每个月都定期来医院。她每次都能带来欢乐,在歌声中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疗程,不知不觉治疗了2年多,其间遭遇了药物过敏、骨髓抑制和癌痛的多重打击。但是,一次次都在我们医护团队精细诊疗护理中,安全愉快的度过。


我:“刘三姐,你又来了,想我们了吗?”


刘三姐:“小白姐,你没大没小,要叫我刘姨。”


我:“你那么年轻,叫姐姐都把你叫大了,我还想叫你妹妹呢。今天是你的帅哥儿子送你过来的吗?”


刘三姐笑呵呵地说:“是啊,太想念你们了,想天天看到你这个开心果,想跟你一起拍视频、唱山歌。”


我:“好啊,待会儿我们一起画上大红唇再拍,好不好?”



以前每次出院她都会很开心,可是这次她没有笑,我问她怎么了,她说医生说肿瘤转移了,让她去省城再看一看有没有新的办法。


我故作轻松地说:“能去省城多好啊,那边的大医院里肯定有很多帅气的医生和漂亮的护士小姐姐。你给他们介绍对象,等他们结婚时你去当证婚人,喝喜酒,多有‘派头’。”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大概两三个月后,护士长说刘三姐要回来我们病区住院,她刚做了放射性粒子植入术,需要安排单间隔离。这次刘三姐是被救护车送过来的,输液港连着的管道尽头是一大袋肠内营养液,尿管的另一端一袋血尿,消瘦的身体上盖着厚重的铅衣,她看到我时眼睛里似乎闪过一道光。



吸氧,心电监护,气垫床,把她安顿好,交接完病情,我跟她女儿开启第一次深入的聊天。她说妈妈在省城治疗时说最后的时光要在我们医院度过,她想在熟悉的环境里感受最后的时光。她说谢谢我们平时对她妈妈的照顾,让她每次都能开心地治疗。说完,她的眼里噙满泪水。我递上纸巾,转过头不去看她,因为此时我的眼泪也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


我知道刘三姐的时日不多了,以往的岁月,与其说我们陪伴了她,不如说她陪伴了我们,她带给我们欢乐,带给我们积极、乐观的生活态度,像一束光引导着我们。


叙事故事其二:玩石头的佩奇阿姨


佩奇阿姨也是肿瘤科的常客,21天的周期性治疗让我们逐渐熟络。佩奇不是她的真名,只因为她平时爱开玩笑,个子小小的,喜欢佩戴各种玉石配饰,名字里又有个佩字,所以我们都叫她佩奇阿姨。



佩奇阿姨平时喜欢玩石头、养花,也DIY一些玉石首饰。精神好的时候,她会给我们讲一些玉石的知识。她说:“玉石是身外之物,不一定要买贵的,你当它是玉,它就是玉;当它是石头,它就是石头。”虽然记不住那些专业名词,但是她每次说到玉石时都眉飞色舞,我就在旁边默默地做个倾听者。


这次还没到第21天,她就来医院了,不过是被救护车送来的。我看到她时,她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吸着氧气,连着心电监护仪,管床医生下达了病危通知书。


她儿子说她在家摔了一跤,几天没吃饭,就变成这样了。完善了动脉血气分析,考虑酮症酸中毒,经过积极补液、降糖、纠酸等一系列治疗后,佩奇阿姨慢慢恢复了意识。


那天早上查房时,她突然睁开眼睛,喊了我一声“小白姐”。我愣了一下,“佩奇阿姨,你终于认出我了,我这几天可算没白忙活。”她说:“你查房时叫我,用灯照我的眼睛,还帮我翻身,我都知道的,就是回答不了你。我以为这次过不去这道坎儿了,没想到还活过来了。来医院之前我把寿衣都准备好了,还给儿子交代了好多事情,不送ICU,不抢救,让我体面地走。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没有什么是不能放下的。”


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您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佩奇阿姨摆摆手,说:“我了解自己的身体,今天算是捡回一条命,明天不一定能再见到你。不过我也没什么遗憾了,我把两个孙女都教得那么好,她们知书达礼又孝顺。我自己有喜欢的事情做,不想浪费国家的医疗资源。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没必要非得吊着一口气,那样活着也痛苦,他们看到我痛苦也会痛苦,不如干脆一点。”


“可是……”我刚想张嘴说些安慰的话,佩奇阿姨就打断了我,“只有放下执念,人生才不会痛苦;活着的时候好好的,如果我不行了,也希望我儿子能放下。”


这一次,我们相视而笑。这一刻,我好像也顿悟了人生的意义,惧怕死亡其实是怕别离。“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放下和接受死亡是人生的必修课之一,本想在无法治愈下尽可能给予安慰,但是没有想到的是,佩奇阿姨的豁达反而给我上了一趟“死亡教育”课!


叙事故事其三:大书法家梁叔


梁叔是一名即将退休的中学教师,2023年春节后,出现进行性右手抬举无力,伴肩胛区牵拉疼痛,进一步检查后确诊为直肠癌肺转移和肩胛骨转移,在肿瘤科行奥沙利铂、亚叶酸钙和氟尿嘧啶治疗,目前处于第5期。梁叔向来喜欢安静,查房时也不怎么说话,每次打完针后都默默趴在并不宽敞的床头柜上写字。


下午2点,我照常查房,他正投入地写着什么。


我:“‘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您写的是王昌龄的《从军行》吧?”


梁叔停下笔,抬头看向我,眼中明显多了几分光彩,“你也喜欢唐诗?”


我:“喜欢。不过,我更喜欢宋词,喜欢李煜、苏轼的词。‘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是我最喜欢的一句。您是书法家吗?您写的字很漂亮,苍劲有力又洒脱。”


梁叔:“我可算不上书法家。以前在学校教过学生书法,自己胡乱写一些玩。”


我:“您即使不是书法家,肯定也是一个行家,如果还收学生的话,我先预约一个。”


梁叔:“不敢说是行家,就是比一般人了解得多一些。我们各有自己擅长的领域,就像你扎针不疼一样,肯定也是因为比别人多研究了一点,你可以教学生这种手法,还可以深入研究这门护理技术,然后发表一些关于无痛打针的文章。我写书法时会忘记自己是个罹患癌症的人,一心只想着这一撇该怎么写,那一捺该用什么力度。书法伴我渡过艰难的时刻,我对书法也有了更深刻的感悟。写书法如同弹奏乐章,需全神贯注投入其中,一曲终了再欣赏作品,心旷神怡。”梁叔说起书法来滔滔不绝,仿佛又站在了讲台上。此刻,病房就是他的人生讲台,这一课必须由他自己讲下去,谁也代替不了。


我:“今天好像是我听您说话最多的一次。梁叔,您出院时送我一副书法字,可以吗?”


梁叔:“你不嫌弃就好,你喜欢苏轼的词,那我写一副《念奴娇·赤壁怀古》送给你。”


我:“好的,谢谢梁叔,那我就不打扰您写字了。”


梁叔突发疾病,写字是他平衡自己的方法,也是走出病痛的阶梯。乐观是面对困难时的盾牌,勇气是阔达人生的基石。不管顺境逆境,能自己走出来的就是顺境。


后记


与人相处,真诚是必杀技。一句温暖的问候,一声由衷的感谢,一个关切的眼神,一次鼓励的握手都能拉近心与心的距离。


在他们身上我仿佛看到了弱小、看到了阔达、看到了顽强和生生不息,就像海子的诗歌里说的“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为被照顾者提供生理、心理、社会、精神等全方位的照顾,也是作为一名肿瘤主管护师高级护理实践的必经之路;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绿色抗癌,为生命护航,在北京中医药大学深圳医院(龙岗) 肿的瘤科团队中,有这么一群护士小姐姐们,她们用专业态度以及热忱的护理与患者并肩抗癌,传递着信仰的疗愈力量,叙说着一个个有温度的护患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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