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一则癫痫患者开车导致车辆失控，导致造成3人死亡，7人受伤的重大事故的新闻被广泛传播。
因为一张2016年出厂的搭载麒麟960海思处理器的华为mate9手机拍出的车内神秘药瓶：丙戊酸钠，所以警方才依法调查其2018年以来在深圳、沈阳等地多家医院治疗边缘叶脑炎、癫痫病的就诊记录，试图还原真相......
也就在上个月，美国霍普金斯大学医学院Peter Kaplan教授来参加我科主办的国家老年疾病临床医学研究中心-美国霍普金斯大学医学院联合国际神经病学论坛时候分享了一个非惊厥性癫痫持续状态导致车祸的病例。
39岁，驾驶18轮牵引挂车，之前没有发作，4月4日通过电线杆驶离公路，卡车嵌在房子里。司机被目击感到困惑，心不在焉。最终脑电图检查确认为非惊厥性癫痫持续状态。
巴尔的摩晨报：4月4日非惊厥性癫痫持续状态（NCSE）闯入日常生活
由此可见，癫痫引起的日常交通事故时有发生，甚至有些事故即使为癫痫导致，由于没有经过医学的专门检查而不能明确事故原因，那么，癫痫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疾病，癫痫患者能不能开车呢？
首先从癫痫疾病角度看驾驶危害
癫痫发作时的表现千奇百怪，其中危害性最大的是大发作，典型的发作开始即意识丧失、大叫一声跌倒，接着四肢及躯干出现伸性强直或角弓反张，持续约10～20秒后转成间隙的痉挛，约1～2分钟后突然停止，发作后神志不清需要慢慢恢复。这就是百老姓俗称的羊癫疯发作。
从这个发作过程来看，出现意识不清的过程会持续几分钟，想像一下，无人驾驶一辆没有无人驾驶功能的车会怎么样，必将导致很大危害，况且，开始发作时候的肢体伸直性强直，如果当时脚踏在油门上，后果不堪设想。
还有些发作以精神症状为主要特征，患者的手脚都能活动，但会出现反应迟钝，甚至呆滞，有点像梦游的感觉，事后对发生的事情可以茫然无知，这一类容易被忽略，如果没有医学检查，会出现网友们常说的我怀疑你在非法驾驶（无意识），但我没有证据。
上面的巴尔的摩晨报的新闻报道的就是这种情况。
从医学上来说，如果正在驾驶的时候发生癫痫，车祸的风险还是比较大的。那么这种风险到底有多大，我们继续开看一下国外对车祸的调查数据。
癫痫导致的机动车辆碰撞风险大小评估
癫痫导致的机动车辆碰撞负担并不完全确定。从人口统计和调查数据来看，估计全部车祸的0.01%-0.1%是由癫痫发作导致。一项对死亡证明资料进行分析的研究得出结论，癫痫发作导致的机动车死亡人数占总机动车死亡人数的0.2%。酗酒者的致死性车祸率为癫痫发作患者的8倍。
这些研究和其他研究都表明，与有其他躯体疾病(例如，心血管疾病和糖尿病)的患者相比，癫痫患者机动车碰撞风险相近或略高；与睡眠呼吸暂停、酗酒、痴呆、驾车时使用移动电话和驾驶者小于25岁等其他情况相比，癫痫患者车祸风险较低。
从上面的数据看出，虽然癫痫可怕，但似乎由于癫痫导致的车祸却很少，远不及酒驾、不良驾驶习惯（驾车时使用移动电话）等引起的风险。
既然风险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癫痫患者开车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下面我们继续来看一下癫痫相关车祸的危险因素有哪些，看一看哪些可以控制。
癫痫发作相关车祸的危险因素
一、无癫痫发作间期 — 很多因素会影响患者癫痫发作复发的风险，因而影响癫痫发作相关机动车碰撞的风险。目前很多监管机构已广泛采用无癫痫发作间期来实际衡量驾驶风险。
美国神经病学学会(AmericanAcademy of Neurology, ANN)、美国癫痫学会(American EpilepsySociety, AES)和美国癫痫基金会(Epilepsy Foundation of America, EFA)的共识声明提倡3个月的无癫痫发作间期，并可根据调节因素延长或缩短此间期。
相比之下，欧盟临床医生和驾驶监管者的研讨会提倡1年的无癫痫发作间期，加拿大一个研讨会达成共识认为无癫痫发作间期要求为6-12个月。不过，值得注意的是，各州和国家的法规可能与共识指南有很大不同。
二、停药 — 临床医生应警告患者减药或停药时癫痫发作的风险增加。在某些情况下，尽管癫痫发作缓解已很长时间，但患者规律驾驶可能是持续使用抗癫痫药物的一个理由。
由于停药期间癫痫发作的风险与一些新诊断的癫痫发作患者一样高，所以一些临床医生建议，患者在无抗癫痫药物治疗时无癫痫发作期达到与所在州或国家推荐的最初无癫痫发作间期相同的时间之前，应避免驾驶。
三、其他危险因素 — 除了无癫痫发作间期和抗癫痫药物停药之外，癫痫患者发生机动车碰撞的其他潜在危险因素包括：
不依从医嘱用药或就诊，或没有可信度
酒精或物质滥用
结构性脑疾病
不可纠正的脑功能疾病或代谢性疾病
无癫痫发作间期后频繁的癫痫发作复发
先前发生过癫痫发作造成的车祸
四、非癫痫发作相关的风险 — 一些研究表明，癫痫患者中的大部分机动车碰撞并非与癫痫发作相关。这很难确定。然而，脑部基础疾病和抗癫痫药物对认知的影响可能会增加癫痫患者发生意外事故的风险。在刚开始使用某种药物或增加剂量时，抗癫痫药物的镇静作用最令人担忧。
我们在来看看南山车祸案，患者到多家医院治疗边缘叶脑炎、癫痫病的就诊记录。
边缘叶脑炎本身很容易引起癫痫发作以及认识能力下降，现场还发现控制癫痫发作的神秘药物丙戊酸钠，这药物也可引起认知水平的下降、嗜睡，患者的无癫痫发作间期目前我们不得而知，即使规律服用了药物，这种疾病本身及用药引起的驾驶风险还是很大的。
从生存质量角度看癫痫驾驶需求
前面我们看了癫痫的风险，早期很多国家对于癫痫都是禁止驾驶的，但是随着对癫痫的认识，用药后很多可以控制良好，以及驾驶对于生存质量的影响，很多国家开始关注并调整癫痫患者公共安全隐患与生存质量的矛盾。
关于癫痫与驾驶仍有很多不确定且有争议的方面，但人们普遍认同：
癫痫未得到控制的患者驾驶机动车，有发生机动车碰撞的风险，从而导致财产损失和自身及他人受伤甚至死亡。
对于许多成人，限制驾驶会严重限制他们去上学、工作和参加社会活动的能力，因而严重降低他们的独立性和生存质量。
这些观点体现了癫痫患者驾驶问题会造成公共健康及安全与癫痫患者机遇增加及最佳生存质量之间的冲突。目前的法规和指南试图平衡这些潜在冲突的目标。
随着有效抗癫痫药物的发展，以及发现许多癫痫患者可被很好地控制因而驾驶时癫痫发作的风险低，法律已经相继修订，放松了这种完全限制。
法律角度：他山之石
在美国，这些在不同州之间是有差别的。多数州(但并非所有)特别规定了患者在获得驾照和驾驶之前要满足的无癫痫发作间期要求。
欧洲联盟委员会推荐：癫痫患者有1年无癫痫发作可以驾驶私人机动车，首次或单次无诱因癫痫发作患者需6个月无癫痫发作间期才可以驾驶。
可以看出，发达国家对于癫痫患者的驾驶行为还是比较宽容的，允许控制良好达到相关要求的癫痫患者驾驶。
法律角度：我国现行法律制度
机动车驾驶证申领和使用规定
(公安部令第139号)
有下列情形之一的，不得申请机动车驾驶证：（一）有器质性心脏病、癫痫病、美尼尔氏症、眩晕症、癔病、震颤麻痹、精神病、痴呆以及影响肢体活动的神经系统疾病等妨碍安全驾驶疾病的；
所以于法律来说，简单、粗暴的一眼就看明白，有癫痫病史的患者不得申请驾驶证，不得申请驾驶证，不得申请驾驶证。
但是看看我们的申领驾驶证一般的体检流程，更侧重于病人的体格和智力的状态，难以检测到患者的神经系统是否异常，而癫痫病是一种脑部疾病，脑电图对癫痫的诊断，才是最方便和最有价值的参考。
《机动车驾驶证申领和使用规定》只对驾驶员的身高、视力、辨色力、听力、上下肢、躯干等作出了规定，申领驾照者需提交县级以上医疗机构出具的身体条件证明，并没有要求进行脑电图的检查，而是确认了申领者自己申报患有癫痫病的义务。
对于患有癫痫病申领驾驶证，现行法规主要明确了申领者主动申报的责任，这就导致很多癫痫患者故意隐瞒病史的情况时有发生。
另外，很多患者是在取得驾驶资格证书后出现的癫痫，我们的法律也有明确额规定，车辆管理所应当注销其机动车驾驶证。
如果癫痫病患者通过隐瞒病情冒领驾照且从事客车驾驶，一旦发生事故，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而且不是普通的“交通肇事罪”，可能会以“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受到更严厉的处罚。
写在最后
除少数有智能障碍的病人外，大多数癫痫病人和正常人一样，不但能进行体力劳动，而且能进行脑力劳动，一些人还能做出杰出的贡献。但因为癫痫发作可能造成病人意识障碍或跌倒，机器旁或登高的工作应避免。癲痫病人不宜当电工、司机，不宜进行高空或水下作业，也不宜作为军人进行军事训练。
虽然公安部令第139号才颁布3年，但是对于内容里面驾驶体检要求还是值得和临床医生交流商榷的地方，比如说眩晕症禁止申请驾驶证，其实大部分眩晕症都是一过性的，禁止驾驶显然不合适。
对于癫痫患者，目前我国是禁止申请驾驶证的，是否可以更人性化，对于控制良好的癫痫患者允许申请驾驶证。
在癫痫与驾驶方面，其实我们可以做更细致的评估，可以考虑在申领驾照时增加一项脑电图的检查，特别是申领人如果被录用为小客车或者公交车司机，就应该把癫痫病的检查作为必备环节，这样可以防范部分患者隐瞒癫痫病史情况，另外，病例系统与公安部门系统的信息联结可以促进对于已经取得驾驶证后身体情况不适合驾驶人员的识别。
尽管患癫痫病患者是极少数，但我们社会的很多预防措施，不都是为了避免出现“极少数”问题吗？为了挡住少数“马路杀手”，多做一些工作，多支付一些成本，终究是值得的。
